她喜梅,因为像她,冰清高洁,凌寒独自开。
她喜酒,因为懂她,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
她就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,婉约词派代表,有“千古第一才女”之称,其词作独步一时,被誉为“词家一大宗”。
郑振铎在《中国文学史》中评价说:“她是独创一格的,她是独立于一群词人之中的。她不受别的词人的什么影响,别的词人也似乎受不到她的影响。她是太高绝一时了,庸才作家是绝不能追得上的。无数的词人诗人,写着无数的离情闺怨的诗词;他们一大半是代女主人翁立言的,这一切的诗词,在清照之前,直如粪土似的无可评价。”
李清照(1084年-1156年),济南章丘人,号易安居士,出生于齐州济南(今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)的书香门第,其家藏书甚富,在家庭熏陶下小小年纪便文采出众。
对诗词散文书画音乐无不通晓,以词的成就最高。词清新委婉,感情真挚,且以北宋南宋生活变化呈现不同特点。
前期反映闺中生活感情自然风光别思离愁,清丽明快。
出嫁后与夫赵明诚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。
金兵入据中原时,流寓南方,境遇孤苦。其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,后来因为丈夫去世再加亡国伤痛,诗词变为凄凉悲痛,抒发怀乡悼亡情感也寄托强烈亡国之思。
后期多悲叹身世,情调感伤。
有《易安居士文集》《易安词》,已散佚。
后人有《漱玉词》辑本。今有《李清照集校注》。其文学创作具鲜明独特的艺术风格,居婉约派之首,对后世影响较大,称为“易安体”。
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进士出身,在朝为官,是学者兼文学家,又是苏东坡的学生。母亲也是名门闺秀,善文学,宦门第及政治活动的濡染,使她视界开阔,气质高贵。
令人惊奇的是,李清照并没有按常规初识文字,娴熟针绣,然后就等待出嫁。她饱览了父亲的所有藏书。
唐开元天宝间的安史之乱及被平定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事件,后人多有评论。唐代诗人元结作有著名的《大唐中兴颂》,并请大书法家颜真卿书刻于壁,被称为双绝。
与李清照同时的张文潜,是“苏门四学士”之一,诗名已盛,也算个大人物,曾就这道碑写了一首诗,感叹:
“天遣二子传将来,高山十丈摩苍崖。
谁持此碑入我室,使我一见昏眸开。”
这诗传到李清照的耳朵里,她随即赋诗一首:
“五十年功如电扫,华清花柳咸阳草。
五坊供俸斗鸡儿,酒肉堆中不知老。
胡兵忽自天上来,逆胡亦是奸雄才。
勤政楼前走胡马,珠翠踏尽香尘埃。
何为出战则披靡,传置荔枝多马死。
尧功舜德本如天,安用区区记文字。
著碑铭德真陋哉,乃令神鬼磨山崖。”
李父格非初见此诗不觉一惊。
这诗传到外面更是引起文人堆里好一阵躁动:李家有女初长成,笔走龙蛇起雷声。
李清照18岁便与太学生丞相赵挺之子赵明诚结为连理。
夫婿赵明诚是一位翩翩少年,两人又是文学知己,情投意合。赵明诚的父亲也在朝为官,两家门当户对。更难得的是他们二人除一般文人诗词琴棋的雅兴外,还有更相投的事业结合点——金石研究。
李清照自己在《金石录后序》里追忆那段生活时说:“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归来堂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卷第几页第几行,以中否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。”
她们两之间的甜蜜,令人羡慕不已。有《一剪梅》: 红藕香残玉簟秋,轻解罗裳,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?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花自飘零水自流,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。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
离愁别绪,难舍难分,爱之愈深,思之愈切。
当时有个故事广为流传,当年赵明诚在莱州做官,李清照寄给他的一首相思诗《醉花阴 重阳》:薄雾浓云愁永昼,瑞脑销金兽。佳节又重阳,玉枕纱厨,半夜凉初透。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销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
之后她去探亲,见室中读书不多,竟大不悦,作诗曰:“寒窗败几无书吏,公路生平竟如此。”
赵明诚不甘才华落后于妻子,便下定决心超越她,为此自闭房门开始没日没夜的作词,请友人评点,不料友人说只有三句最好:“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”
赵明诚自叹不如。以后世事纷扰,她就更超群拨俗,出污泥而不染。
在167年,金人掠走了徽、钦二帝,赵宋王朝于公元1127年匆匆南逃,开始了中国历史上国家民族极屈辱的一页。
李清照一家人开始过漂泊无定的生活。
南渡第二年,赵明诚被任为京城建康的知府,不料在一天深夜,城里发生叛乱,身为地方长官的赵明诚偷偷用绳子缒城逃走。
事定之后,他被朝廷撤职。李清照为丈夫临阵脱逃而羞愧,在流亡的一路难免有点别扭,略失往昔的鱼水之和。当行至乌江镇时,李清照得知这就是当年项羽兵败自刎之处,面对浩浩江面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:
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
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。
她的丈夫听到后羞愧不已。在第二年(1129)赵明诚因病而亡。
9月有金兵南犯,李清照带着书籍文物开始逃难。
她追随着皇上逃亡的路线从建康出逃,经越州、明州、奉化、宁海、台州,一路逃下去,一直漂泊到海上,又过海到温州。李清照一孤寡妇人带着她和赵明诚一生搜集的书籍文物,这样苦苦地坚持着。
第二年3月,李清照又到越州。这期间,她寄存在洪州的两万卷书,两千卷金石拓片又被南侵的金兵焚掠一空。而到越州时随身带着的五大箱文物又被贼人破墙盗走。
李清照身心憔悴,不久嫁给了一个叫张汝舟的人。婚后,男人的真面目很快暴露出来,娶李清照只是为她手里残存的文物,发现她看守得严密,断不肯把这些与赵明诚费尽心血收藏的东西轻易交付时,竟对她大打出手。
李清照抓住他的把柄,一状告上官府,申请离婚。
宋朝的婚姻法就是如此的混账,无论什么原因,妻子告发丈夫,即使是被证实有罪妻子也要入狱两年,这也许是来自古老的中国文化当中的“亲亲相隐”的缘故吧。
所以婚虽然离掉了,张汝舟也倒了霉,但李清照也被抓了起来。
幸亏朝中有友人帮忙,关了几天后就被赦免释放。此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《金石录》的编写中去了。这是一个悲剧,一个女人心中爱的火花就这样永远地熄灭了。
1141年,李清照58岁,已渐入暮年的李清照没有孩子,守着一孤清的小院落,身边没有一个亲人。她茫然地走在深秋的落叶黄花中,作出了一首确立了她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的 《声声慢》:
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。
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。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它,晚来风急。
雁过也,正伤心,却是旧时相识。满地黄花堆积,憔悴损,如今有谁堪摘。
守着窗儿,独自怎生得黑。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。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!
她曾有过美满的家庭,有过幸福的爱情,但转瞬就破碎了。
她也做过再寻觅幸福的梦,但又碎得更惨,甚至身负枷锁,锒铛入狱。还被以“不终晚节”载入史书,生前身后受此奇辱。她能说什么呢?也只有独自一人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