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王成汤,名履,又名大乙。黄帝后代,姓子氏。
当初帝喾高辛氏第三个妃子是有娀氏女名叫简狄,在祖庙祈祷赐给后代,适逢有一紫燕将卵掉在地上,简狄知道是吉兆,拣起吃下,于是怀孕,生下契。
契为司徒,事俸唐虞,教化子民有功,封在商地。传十一代至主癸,娶扶都氏,为贯月白气所感怀孕生下汤。
商汤讨伐桀,召集诸侯会盟,商汤退居诸侯的位置,说:“天下,是天下人的天下,只有有德行的人可以处天子位。”三次推让,诸侯部推举商汤,于是商汤即天子位。崇水德,尚白色,国号商,建都于亳。
商王即位,废除夏桀的暴政,从宽治民,用人由自己决断,不怕改正错误,远近都归顺了商汤。于是改正朔,以建丑之月为一年的开始,改称年为祀。
颁立助田法:把六百三十六亩的田地,分为九块,形如井字,这就是一井。每块地七十亩,中间一块为公田,外面的八块分授给各家,只是借助各家之力助耕公田,而不再向私田征税。国君、卿大夫、列士的俸禄,按等级取自公田,这就是助法。
用伊尹、仲虺为相。二十一年,大旱,伊尹对汤王说,开发庄山的金铸币,似便与天下四方互通有无,振救灾民,灾民因此没有受到困扰。
当时,大旱七年,太史占卜说:“要杀人来祈祷。”汤王说:“我之所以要求雨,就是为了子民。如果用人祈祷,就请用我吧。”
于是斋戒,剪发,剪指甲,乘素车白马,身披白茅作为祭天的祭品,在桑林田野祷告。祷辞说:“不要因为我一人的愚笨,损伤天下子民的性命。”
并从六个方面自责,说:“为政不节俭吗?子民失职了吗?宫室太奢华吗?嫔妃太多吗?贿赂横行了吗?佞臣得势了吗?”
话没说完,数千里境内降下大雨,这年大丰收,天下人都欢喜融洽。于是作桑林之乐,名叫《大护》,在器皿上刻下铭文,作为警戒。
汤王在侯位十七年,在王位十三年,共三十年而死。活了一百岁,葬在济阴的桐宫。
太子太丁死得早,太丁的儿子太甲继立。由自己总领百官,听命于冢宰,国事完全由伊尹处理。太甲仗恃有伊尹辅佐,不行德政,不遵守汤王制订的典制。伊尹多次告诫,太甲不听。
伊尹根据居丧的典制,将太甲幽居在汤王坟墓所在的桐宫,让他反思祖先创业的艰难,不致终身迷惑。
太甲居桐宫三年,果然能回顾先祖业绩而反思,认识自己过错,因而能行事仁义。伊尹这才让他穿上礼服,迎接他复位。
太甲能施行德政,诸侯都服从他。在位三十三年而死,其子沃丁继立。
八年,伊尹死,活了一百多岁。伊尹死时,天降三天大雾,沃丁用天子的礼节为他送葬,并亲自参加丧仪。贤臣咎单接替伊尹为相,并仿效伊尹行事。
沃丁在位二十九年而死,弟太康继位。太康在位二十五年而死,其子小甲继位。小甲在位十七年死,弟雍己继位。雍己在位十二年死,弟太戊继位。
太戊即位后,用伊尹之子伊陟与臣扈为相,巫咸辅佐他。当时有祥桑生于朝中,七天而大盛,太戊很害怕,去问伊陟。伊陟说:“妖不能胜过有德的人,君王为政是否有缺失呢?”
于是太戊行先王之政,明养老之礼,早上朝晚退朝,问疾吊丧,三天后祥桑枯死。诸侯都来朝贡,远方来的有七十三国,商道得以复兴。
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死,其子仲丁继位。当时亳都有河水泛滥的灾患,于是迁都于嚣(音áo,古代地名,河南郑州西北)。其在位十三年而死,国内发生祸乱,弟外壬继位。
壬在位十五年而死,弟河亶甲继位。这时嚣都又发生河水泛滥的灾害,于是迁都到耿,又迁到邢。用巫咸的儿子巫贤为相,诸侯都服从,商道得以复兴。
河亶甲在位十六年而死,其子祖辛继位。辛在位十六年而死,弟沃甲继位,沃甲在位二十五年而死,国家发生祸乱,祖辛之子祖丁继位。祖丁在位三十二年而死,国家又发生祸乱,沃丁之子南庚继位。
南庚在位二十五年而死,国家有祸乱,祖丁之子阳甲继位。阳甲在位七年而死,弟盘庚继位。这时邢都又有河水泛滥,再迁都到亳,恢复商汤故都,改国号为殷。恢复成汤的德政,商道复兴,诸侯都来朝贡。
阳甲在位二十八年而死,弟小辛继位。辛在位二十一年而死,弟小乙继位。小乙在位二十八年而死,其子高宗武丁继位。
当初,武丁做太子时,小乙想让他了解子民的疾苦,让他居于民间,了解稼穑的艰难。
即位后,以甘盘为相。恭谨沉默,思索治国之道。居丧三年没说话,政事由冢宰决断。居丧后,也不说话,群臣都劝谏说:“君王不说话我们无法听命。”
武丁才开口说道:“我梦到上帝赐贤臣辅佐我,由他代我说话。”于是将梦中所见画成图像,派人拿着画像寻找。看见在傅岩筑墙的傅说和画像无异,于是请来见武丁。武丁和他交谈后十分高兴,拜为宰相,因而天下大治,殷道复兴。
武丁在位五十九年而死,其子祖庚即位。祖庚在位七年而死,其弟祖甲继位。当初高宗武丁想废祖庚而立祖甲,祖甲认为不合礼义,逃到民间。
即位后,知道百姓生活之所凭依,因而能保护惠爱子民,不欺鳏寡,国家大治。在位三十三年而死,其子廖辛继位。辛在位六年而死,其弟庚丁继位。庚丁在位二十一年而死,其子武乙继位,迁都河北。
武乙暴虐无道,作木偶人,称为天神,与之博艺游戏,行双陆,令人扮作天神进行博艺,天神不能得胜,就被屠杀侮辱。用皮革做成口袋,将血盛在里面,悬在空中,用箭射,射中了血就流出,叫做“射天”。
在位四年,在河渭间打猎时,被雷劈死,其子太丁继位。太丁在位三年而死,其子帝乙继位。帝乙在位三十七年而死,其子受辛继位。
起初,帝乙有三子,同母所生。他们的母亲还是姬妾时,生下微子启和仲衍。立为后以后,才生下受辛。
帝乙和后都想立微子启为太子,太史根据礼法争辩说:“有妻子的儿子就不可以立妾的儿子。”这样才立受辛为太子,就是后来的商纣王。
纣王天性善巧辩,见闻广博,敏锐功量过人,能与猛兽相搏。其智慧足以抗拒劝谏,巧辩足以掩盖过失,认为天下均是自己所有。
纣王听说有苏氏有个叫妲己的女人,非常漂亮,于是讨伐有苏氏。有苏氏只好将妲己献给纣王。
有人说,妲己本是个贤慧的女子,因为禹后涂山氏不满成汤取代夏桀的天下,屡次决开河水困扰,于是便借冀州侯苏护献女的机会,派千年修炼的粉面妖狐在恩州驿舍憋死妲己,变成妲己的做。
卧在帐中。苏护不知道,将她献给纣王。但她的脚小不能变大,因此穿上狭小的弓形鞋,无比娇媚,商因为她而被灭亡。这都是小说家的话,没有凭据,不敢擅自写入史书。
纣王宠幸妲己,言无不从,妲己喜好的人就很恭敬对他,不喜欢的人就将他杀掉。纣王又作奇技淫巧以取悦妲己,让师娟作朝歌北部边地的音乐和舞蹈,靡靡之音,淫乱无比。
筑造鹿台,造琼室玉门,大约三里,高千尺,七年造成。加重赋税,以充实鹿台的财宝,粟米装满钜桥仓,狗马奇物,充满后宫,多造沙丘苑台,离宫别馆。
以酒为池,悬肉为林,男男女女裸身在其中追逐,相遇就交合,并让他们相互乱交,纣王和妲己在旁观看他们交合的姿态取乐。宫中设九市,昼夜饮宴,百姓怨愤。
诸侯中有反对或背叛的,妲己认为是处罚太轻的缘故,于是加重刑罚:将熨斗内燃起火焰,用来熨烫人手,一触即烂;又造银柱,外涂油膏,内部燃火,将犯罪的人绑在柱上,惨叫声令人不忍卒听,受刑者皮肉焦烂露骨而死。纣王和妲己却很高兴,称之为“炮烙之刑”。
纣王下诏,要天下诸侯贡献美女。九侯贡献一女,容貌艳美,肤如凝脂,纣王常常临幸。
但她畏畏怯怯,不解风情,与妲己大不相同。纣王心生一计,要她赤身和别人交合,纣王和妲己从旁观看取乐,此女不肯,纣王将她杀掉并将九侯处以醢刑。鄂侯为此与纣王相争,结果也被杀害。
纣王还将孕妇在自己面前剥光衣服,剖开腹部,取出胎儿观看是男是女。
冬天寒冷的时候,在鹿台上,看到一老一幼二人涉水,而老者反而不怕寒冷,于是派人捉来,砍开腿骨,看他们的骨髓哪个更丰富。西伯昌知道这些事,摇头叹息。
崇侯虎告诉纣王说:“西伯昌、子发和旦都是圣人。三圣合谋,是君王的忧虑。”于是纣王将西伯囚在美羑里,要杀掉他。西伯昌说:“我只有认清天人之道,顺从并接受了。”于是根据伏羲氏的八卦,推演出六十四卦,并作爻辞,以流传后世,用来预卜吉凶。
当时西伯昌的长子在殷商为人质,他向纣王进谏,被纣王烹而为羹,赐给西伯,并说:“圣人应当不吃用他自己儿子做的汤。”西伯昌却吃掉了。
纣王说:“谁说西伯昌是圣人,吃了儿子做成的肉汤还不知道。”因此有了赦免的想法。
西伯昌的臣子闳夭、散宜生,寻得有莘氏美女,骊戎有花纹的马,有熊氏的九驷,和各种新奇的东西,通过纣王宠信的费仲献给纣王。
纣王十分高兴,指着有莘氏美女说:“有这一样东西足以赦免西伯昌,何况有这么多!”于是赦免了西伯昌。
西伯昌获释后,献出洛西之地,并请求废除炮烙之刑,纣王准许,并赐给西伯昌弓矢、钺,可以专权征伐。
西伯昌退归田舍修养德行,诸侯们多背叛纣王而归顺西伯昌,西伯昌率领殷商的叛国,继续事俸纣王。
一次西伯昌将出外田猎,占卜说:“非龙非凤,非熊非罴,非虎非貔,所猎获的是霸王的辅佐。”出猎时,果然在渭水边上遇到垂钓的吕尚。
西伯昌和他交谈,十分高兴,说:“我的先君太公说:‘当有圣人来到周地,周因此而兴盛。’你真的是那个圣人吗?太公盼望你很久了!”于是称之为太公望,和他一起乘车回来,拜为师,称之师尚父。
当时,西伯昌在江汉汝坟之间游方募化,四方诸侯都来请他平判争论。有两个叫虞和芮的君王相互争夺田地,很久无法决断,于是一块儿到周朝见。
进入周境,看到种田的人都相互礼让田界,走路的人相互让路;来到村邑,看到男女不同路,老人不提重物;来到朝中,士谦让大夫,大夫谦让卿。
二君感叹说:“我们所争夺的,正是周人所耻笑的。我们是小人,不能踏上君子之庭。还去做什么?去了也是自取羞辱。”于是回去,相互谦让田地谁也不争。
汉南诸侯听说,归顺的有四十国。西伯昌征伐密须、耆、邢、崇,并建丰邑,迁都于此。造灵台,开凿灵池,挖地挖出死人骨头,西伯昌说:“安葬他。”
官吏说:“这是没有主人的。”西伯昌说:“拥有天下的,就是天下之主;拥有一国的,就是一国之主。我就是他的主人!”于是给他穿戴好重新安葬。
天下人闻说此事,都说:“西伯昌恩德惠及枯骨,更何况人呢?”于是又有三十国归顺,西伯昌拥有天下的三分之二,仍然报事殷商,终身没有二心。
西伯昌患病,五天后地动,只限于国都,没有
超出郊外。有司请求说:“地动不出郊外,人主就要有灾。请兴师动众,扩大国城,这样可以转移灾害。”西伯昌担心这会劳损子民,没有答应。
后来病重,对儿子姬发说:“一看到善的不要怠慢,时机到了就不要犹豫,远离是非,这三条就是道的最高境界。”子发跪拜接受教诲。西伯昌死,寿九十七岁,子发继立为西伯。
西伯发以太公望为师,周公旦为辅佐,将公奭、毕公高等人召在各己身边,继承其父留下的事业。当时殷地山鸣、河水枯竭,天上出现两个太阳,女人变成男子,宫中夜里有哭声却找不到哭的人。
黎侯封地靠近王畿,对纣王命令不遵从,纣王不知惩处。西伯发讨平黎,殷人十分震惊。祖伊很害怕,跑去告诉纣王。纣王说:“我的生死难道不是天命吗?”不听劝告。
西伯发在孟津阅兵示威,渡河到河中央时,有白鱼跃入船中,西伯发拾起并用它祭祀。渡河后,从天上降下一团火,到西伯发住的屋上,化为乌,颜色赤红,叫声响亮。
八百诸侯不约而至,都说:“应该征伐纣王!”西伯说:“我阅兵于孟津,希望他悔悟。天命还在,不可征伐。”于是撤兵。
而纣王更加淫乱不止。有个叫梅伯的,人性忠直,数次劝谏,纣王发怒将他杀掉并剁成肉酱。有个叫雷开的人,性阿谀谄佞,进谄言,纣王反而赐他金玉,并赏给夏田。
微子数次劝谏不听,就和太师箕子、少师比干商议离开纣王,带着祭器归顺于周。
箕子劝谏,纣王也不听,有人劝他离开,箕子说:“明知不听还要说,这是愚;杀身而显现君主之恶,而自己取悦于民,我不忍这样做。”于是装疯。纣王又囚禁他,于是躲起来,弹瑟悲叹自己的命运。
比干于是向纣王陈述先王创业的艰难,天命不可更易,国家要灭亡的征兆。纣王大怒,说:“比干自认为是圣人,我听说圣人心有七窍,是真的吗?”
杀掉比干,剜出他的心察看。太师疵、少师疆带着乐器逃往周,于是周武王遍告诸侯说:“殷王有大罪,不可不伐。”于是起兵东伐纣王。
伯夷、叔齐,是孤竹君的两个儿子。孤竹君临死,命叔齐继立,死后,叔齐将位让给伯夷,伯夷说:“父命你继立。”于是逃走。叔齐不肯,也跑掉。
现在武王伐纣,用车拉着父亲西伯昌的牌位,伯夷、叔齐赶来叩头劝谏:“父亲死了不埋葬,并涉及兵戈,能说是孝吗?臣下杀君上,能说是忠吗?”旁边的人想杀他们。
太公说:“这是义士。”将他们扶起后,离开了。
伯夷、叔齐耻于吃周的粮食,后来隐居在首阳山,采薇而食。有个妇人说:“你们仗义不吃周粟,这草也是周朝的呀。”于是饿死。
武王在孟津大会诸侯。乙卯正月戊午,军队渡河,在牧野列阵,纣王发兵七十万人抵抗,但都无心恋战。
武王让师尚父帅百名勇士冲锋,纣王军队前锋倒戈反攻,自相残杀。武王领军追杀,纣兵崩溃。纣王穿上珍珠衣,登上鹿台自焚而死。在位三十三年。
武王斩杀妲己,殷亡。殷朝共二十八王,六百四十四年。诸侯共尊姬发为天子。